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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107章 107 蝶夢莊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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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107章 107 蝶夢莊周

五年前的覓鹿村裏,流傳著這樣一件傳說。

一夜之間,村中上下皆被血洗。腥氣飄揚十裏,血流漂杵。村民挈家帶口地喪命,殘肢碎肉遍地,仿若人間煉獄。

熟稔那村的仙山吏皆知,覓鹿村在宛丘山畔,是“大源道”教徒的窩藏地。那是一夥窮兇極惡的暴徒,素來令仙山衛們感到棘手。然而這夥兇徒卻輕易斃命於那地,不免不教人生疑。一個傳聞如疫病般悄然傳揚:是“閻摩羅王”在那地大開殺戒,取人性命。

冬日穹野慘白,遠遠可見幾匹快馬在雪原上馳騖,蹄聲嘚嘚,濺起大片雪塵。

快馬到覓鹿村口止步,自馬上跳下幾位著棉服的捕班快手,腰系鐵尺。其中一位是個皂衣少年,一張臉冷得似能掉冰碴子,披一件補綴滿補丁的披風。其餘人叫他:

“驚愚,咱們兵分三路,一寸寸地捋碼過去罷。”

那俊秀少年卻蹙眉,“為何要分頭走?此地不是出了個割人性命的大犯麽,分開走豈不更兇險?”

其餘幾位仙山吏笑道:“這事兒已過了十天半月了,在咱們前頭也不知有多少趟仙山吏刮過這地皮了。咱們這次來,不過是再尋尋有無前人漏下的蛛絲馬跡,那兇犯也當早逃之夭夭了!”

於是一眾人分頭行動。覓鹿村斷瓦殘垣,雪霧濛濛,枝影駁雜,偶聽見幾聲老鴰的嘹唳。那冷臉少年將劍抽在手裏,在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。

少年名喚方驚愚,年交十八,在蓬萊府中玉印衛手下辦事,做一名缺衣少食的仙山吏。少有人知,他曾是瑯玕衛之子。

方驚愚審慎地在村徑上行進,四下裏並無人聲,寂如墓園。偶能望見地縫裏殘存的骨殖,泛著磷磷幽光。斷墻上仍有潑濺開的血跡,已然發黑。

一陣寒風突起,簌簌風聲裏,他突而辨出細細的喘息聲。一剎間,他拔劍出鞘,清喝一聲:

“誰?”

話音未落,他已機變神速,劍光如冷月白虹,驟然而出,削破一面土壁。雪塵揚濺,一個身影狼狽地自道旁破屋裏滾出。那是一個蓬頭顑頷的男子,身著破麻衣,其上隱隱可見桃紋繡線,原來是個大源道教徒。

那教徒身上血跡斑斑,兩眼亂顫,口涎直流,似已神智不清,見了方驚愚後驚恐地叫:

“大仙……大仙!”

“什麽?”

“大仙降世,大顯神通……”那男子眼珠子滴溜溜轉,突而大叫一聲,“饒命哇,大仙,饒命!”說著便狠狠往地上磕起腦瓢兒來,甚而磕破了皮肉,鮮血飛濺。

方驚愚見了他這瘋勁兒,心裏也發寒,伸一柄劍鞘向前,生生止住其動作:“別磕了,我也不是大仙!你是誰?”

那男人兀自嘿嘿傻笑:“是,你不是大仙。”方驚愚又問:“你說的‘大仙’又是何人?”

“大仙……是一個女孩兒的模樣,半只腦殼沒了,裏頭紅黃白綠,稀裏糊塗!但大仙並不死,兔起鶻落一般,轉瞬便橫奪咱們數人性命……”男人說,“咱們打破她腦殼,不知破了幾多回,她仍活著……那是大仙顯靈了哇……”

“你說的那大仙……還在這處麽?”

“在,在!大仙無處不在,颙望仙山……嘿嘿,祂便在你身後……”

男子突而急促如發連珠炮一般吐出這番話,說罷這話後,卻又如渾身幹竭了一般倒落在地,口裏喃喃有辭:“大仙……大仙也要來奪我小命……將我送至桃源!”

突然間,他仰天大笑,用力將頭顱往地上磕下。一陣裂響,猶如寒瓜破裂之聲,頃刻間,雪地裏出現一具屍首。

方驚愚心膽俱寒,驀然往身後望去,卻見白雪茫茫,空無一人。他心知此地不可久留,然而畢竟公事在身,不可退卻。他向前走去,跨過教徒屍首,不知兜兜轉轉許久,忽在一面斷墻邊尋到一破洞,洞口用碎石草草塞著。

他將碎石清去,鉆入洞中。洞的另一頭接的是一間堀室,裏頭天女散花似的落著書頁。堀室另一邊卻擺著神臺,其間腥臭濃如酦醅,橫七豎八地倒著屍首。方驚愚凝眸望向神臺之上,一面桃紋旗垂落,是“大源道”的旗招,這裏便是教徒們的老巢。

滿地皆是教徒的屍首,卻不見兇人的行跡。方驚愚巡行了片刻,又回到室中。此地尚未被前人搜羅過,他謹慎地四察。

忽然間,他聽聞一陣細細的響動。

方驚愚走過去,在屍叢裏發現一個女孩兒,學歲之齡,蓋一條破舊紅衾。女孩兒遍體鱗傷,不省人事,鼻翼輕輕翕動,發出貓兒似的嚶嚀聲。

扭過頭去,方驚愚見到神臺上散落著果核、面屑,原來這女孩靠著供品,在此地僥幸得生。他彎下身,解下披風,將那女孩裹起。

回到村口,其餘仙山吏三三兩兩地回來了,身上也背著些瘦骨嶙峋的人兒。

有仙山吏道:“凡是身上穿著桃紋衣的教徒都遭害了,有些被關在地窨子裏的人先前尚未被發現,咱們便將他們救了出來。”

又有人說玩笑話道,“這夥人不會是‘大源道’的殘孽罷?咱們若將他們救下,是引狼入室了!”

“這些人大抵是民婦、孩童,靠一些殘餘食水勉強過活,身上皆是遭虐打後的傷,應不會是教徒。”方驚愚淡淡地開口,“教徒皆死絕了,也不知是誰做下的事——莫非真是‘閻摩羅王’?”

眾人面面相覷,想起那尚未露面的兇嫌,心裏有種難以言狀的恐懼。

日薄山間時,他們驅馬離開覓路村,趕了幾裏路,在左近的客舍宿下。仙山吏們吩咐人備下食水、熱湯,忙著給這群瘦骨嶙峋的民婦孩童填肚。

方驚愚忙了半個時辰,扭身回房裏一望,那裹紅衾的女孩兒卻不見了。他尋了半晌,終在客舍後尋到了她。

冰天雪地裏,那女孩兒趴在地上,嘴裏叼著一串掛人家檐下的辣椒。咬一口,她便呸呸吐舌,咯吱咯吱地咬起地裏的雪,如一只小獸。

當方驚愚走過去時,她警覺地扭頭,齜牙咧嘴。方驚愚看到她頭上的豁口,似被鈍物擊打過,血糊糊的。

“你傷著了,快過來,我給你包紮。”方驚愚蹙眉道,向她招手。

然而女孩並不領情,在方驚愚近前時露出一口鋸子樣的白齒,狠狠啃上他手背。方驚愚吃痛,將手抽出時已留下半圈帶血的齒痕。這樣一個重傷的孩童竟如此有精神頭,一剎間,他想起那大源道教徒曾瘋言瘋語地道:“大仙……是一個女孩兒的模樣!”

方驚愚捂著流血的手,看向那女孩兒。女童的眼桂圓核兒似的大而漆亮,像警覺的幼貓。

那是無稽之談罷,方驚愚想起那瘋狂的大源道教徒的言語。一個如此年弱的女孩,怎會是取人性命的兇徒?

“我不傷你,你過來罷。”方驚愚道,思度她已有幼學年歲,應早啞啞學語過了。“你叫什麽名字?家中可有親長?”

女孩兒不答,只是戒備地嚼著辣椒串。方驚愚想,這樣野性的孩子,孤獨園也未必收。

他轉過身,往屋舍裏走去,既帶不轉這孩子,他便將刀尖藥、食水拿來此地。可還未走開幾步,他卻聽得一陣細細的噎泣聲。

“椒……椒。”

方驚愚扭過頭去,卻見素雪皚皚,那女孩兒嚼著半截辣茄,已然淚流滿面。她不斷喃喃道,“椒……”

皂衣少年返過身來,在她身前蹲下,嗓音柔和了些:

“這是你的名姓?”

女孩搖頭又點頭,眼裏充滿迷惘和惶惑,顯是連自個也記不清了。不知為何,她對“椒”這個字眼有著執念,每念上一回,眼眶裏便墜下一顆淚珠子。

層雲邈遠,飛雪迷離。方驚愚難得地哂笑,向她伸出手。這一回女孩並未避開,她感到那只帶著劍繭的手摩挲著自己發頂,溫和而暖熱,如一抹晨光:

“那好,往後我便叫你小椒了。”

————

記憶陸離駁雜,漸而拼作一片。“雍和大仙”漸漸想起了一切,起先是和女孩兒在宛丘山的堀室裏度過的那些日子,繼而是那女孩喪命於教徒之手時自己腔膛中迸發的怒火。

祂看到五年前的自己鉆入女孩兒屍軀中,將她支撐起。祂搖搖晃晃,煢獨穿過雪原,直奔覓鹿村。教徒們起先見了她,不以為意,可不過轉瞬間,女孩兒的手爪、口齒忽而變得鋒利如匕,身形鬼魅,頃刻間撕裂教徒們的喉口。

仇恨齌怒像一把烈火,將祂心智燃燒殆盡。在用盡氣力將最後一位教徒斃命後,祂只覺自己神識支離破碎,爾後陷入黑暗。於是十餘年間,祂沈睡在小椒軀體之中,忘卻自己曾為“雍和大仙”之事,直至今日方才蘇生。

小椒猛然自睡夢裏驚醒。

四周漆黑,她恍神許久,方才想起自己先前被谷璧衛捉進了一只大陶壇裏。壇外道士們的念誦聲早已停歇,死一樣的寂靜。

大抵是因五方衛靈咒之效,如今她已記起自己的往昔。她是“雍和大仙”,不過是借寓了一個早已殀亡的女孩兒的軀殼。十餘年後方才蘇醒,她的神力已漸而覆蘇。

正在此時,壇口忽而被揭開,她被傾了出來。落在地上,借著昏黃燭火望見自己如泥的手腳,此時她卻已不驚不懼。這便是她本來的模樣,十數年的人身不過是蝶夢莊周。

谷璧衛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前:“如何,想起來過去的一切了麽?”

小椒警覺地看著他,此時的她已全然一只小九爪魚的模樣,往後爬縮了一下。谷璧衛又道:“在下大費周折,總算得見‘雍和大仙’一面,實是三生之幸。”

“你早就知曉這事?”

面對小椒的詰問,谷璧衛噙笑點頭。小椒又狐疑地問:“莫非我被誣害一事,也是出自你的精心布置?”

谷璧衛道:“不,大仙,您確而殺害了在下麾下的許多教徒,也確奪了碧寶衛性命,誣害一事絕是空穴來風。還請大仙捫心自問,您手上真未沾過旁人鮮血麽?”

話到此處,小椒混沌的頭腦裏漸如撥雲見日一般,理出了些微頭緒。她夢裏所見的那黑影不是旁人,正是身為“大仙”時的自己。而不知是何緣故,自至岱輿此地後,她的心便時時燥煩,抑止不住自己的殺戮沖動,故而釀成樁樁慘劇。

小椒冷語謇謇:“花言狡辯什麽?這是你設下的局。先前你不是說費了一番工夫才同我相見的麽,這便是自認了行了好些陰謀詭計,而今你又抵死不認了?且我有一種知覺……”

那形容俊逸的青年只是背手微笑,這時小椒道:

“你莫非是……我的同類麽?”

一剎間,燭火狂搖,滿室妖鬼般舞動的影子。谷璧衛笑而不言,但在小椒看來,他那神情像極了一只罩在臉上的儺面,正緩緩產生裂紋。小椒繼而道:“我一近你身,心中便格外煩擾,而想必你也是一樣的,故而你早看穿了我的真身,故意教我在神志不清時害了碧寶衛。”

此話一出口,仿佛有一片無形的暗影在地窨子中鋪陳開來。那俊秀青年身上散出一股威壓。谷璧衛笑吟吟道:“不錯,一切皆如大仙所想。確是在下一手操設了這個局。”

“我所害之人,皆是對本仙血胞采生折割、慘痛淩虐之人,抑或是貪食仙饌之輩。谷璧衛,在這岱輿之中,人人有罪。”

突然間,谷璧衛口裏迸發出一陣大笑。

因他先前謙謙有禮,便教人決計想不到此時這儇薄、猶如水泡破裂般的汩汩聲響竟是出自他口。爍爍火光裏,他身後漸浮現出一個厚重黑影,亦是七眼九爪,卻威如山岳,連昔日的“雍和大仙”也不禁為之震顫。

“大仙,你的王朝已然遠去了。而今三仙山之中,唯我獨尊!”青年忽似撕破面皮了一般,現出一副邪獰之色。“白帝出關,萬民拱服,那姬姓的小胖墩兒也不過在下之傀儡。而今唯有你是在下的心頭之患了!”

小椒忽渾身一顫,她看到方士、家丁們忽而一箍腦地湧入堀室之中,眼裏發著黯光。忽有一剎間,她幡然憬悟,這些人盡是谷璧衛之手足。不,興許早同谷璧衛融為一體,是其血肉的一部分!

原來她在此地常覺仿佛被人凝望著,是出於這緣由。她早聽聞一個傳言,仙山各處皆有谷璧衛耳目。谷璧衛仿佛老樹深根,早已踵武遍布岱輿這片土地。小椒忽而無端地冒出一個念頭,興許谷璧衛便是岱輿著一整座仙山。

“我瞧這些人兒皆是你黨人,莫非那假冒的碧寶衛也是?”小椒問。方士們立定不動,猶如無生機的偶人,幽森森的眸子望著自己。谷璧衛道,“不錯,她即是我,我即是她。”

“所以你將我那血胞的肢軀稱作‘仙饌’,分予岱輿眾人,不是出於善心,而是欲牽住黎民羈,將他們於不知覺中同化為你的手足?”

“大仙真是明察秋毫。”

小椒再度打了個寒戰。岱輿中萬餘人而今皆已是谷璧衛的幫兇!若他有意,便能輕而易舉地操弄人心智,任人為他所用。她又問:“你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模樣的?”

“呵呵,白帝棄仙山而去數十年,惟在下可挑大梁。大仙,您莫不見岱輿繁景麽?比在前修治下時更似軟紅香土。只是為治仙山,勢必更勞心力。在下不過是多用了些仙饌,便漸而變作這模樣了。”

小椒沈言不語,七只小眼瞪著谷璧衛。什麽“多用些仙饌”?這廝分明是貪食了許多!她有所知覺,而今的谷璧衛強圉於她,甚而可稱得上比她更似“雍和大仙”。

谷璧衛不僅食了許多“仙饌”,還下令捕殺她的族裔,不斷在仙山中充擴勢力。小椒打了寒噤,依然怒目圓睜:

“你這般無法無天,天子知曉麽?”

“白帝早棄此地而去?在下何必得他首肯?”

谷璧衛擺出一副輕蔑模樣。忽然間,他擺出正色,方士們也紛紛上前,將小椒圍在中心。小椒知覺不妙,只覺自己處於天羅地網中。

“閑話也說罷了。大仙,你是在下這些年歲來唯一之所求。有你之仙力在,仙山必能在我股掌之中。”

谷璧衛莞爾一笑,伸出手。他藏在袖管裏的手卻不似往日一般皙白如玉,而是漆黑如泥的觸角。身後的黑影張開血盆大口,仿佛要將她吞吃入腹。他惻惻地一笑,毒蛇一般囈語。

“來罷,大仙,讓我們彼此‘交融’作一體罷。”

方士們自四方威逼而上,手中挾黃符。小椒這才發覺自己落在咒陣中央,仿佛有一面無形的墻壁攔著,不教她脫逃。她雖自壇中滑出,卻仍在甕中。

員嶠的那群黑泥一般的和尚是她的族人,取回記憶的當下,她的眼耳仿佛能延展於千裏之外,深深體察到了祂們的驚懼、疑怖與怒火。谷璧衛為一己私欲,捕害祂們多年,也因而削弱了她身上的神力。如今的她確然無法與其抗衡。

眼見著將被逼入死角,小椒冷汗直流。這時卻聽得一聲轟雷般的巨響,堀室的鐵門突而被一劈為二,天光落了進來。

谷璧衛驚詫,不由得退了一步。滿室的塵霾裏走出一人,一身皂衣,未穿王府侍衛的青服,披一件綴滿補丁的破舊披風,身形挺拔若猗猗修竹,手中含光劍璨如星日,正是方驚愚。

方士們也盡皆後退,卻擺出戒備之態,侍從們齊刷刷抽劍,劍光刺向方驚愚。谷璧衛神色扭曲,片晌後道:“這位小兄臺,私闖此地是為何事?在下正訊問神女呢。”

方驚愚神色不變,提劍道:“不叫我‘陛下’了麽?那稱呼我倒愛聽。”

小椒仰望著他,有一瞬的侘傺,仿佛置身於多年以前。那個皂衣少年用披風裹著她,將她珍重地捧在懷裏,穿越風雪。他收留了桀驁猖披的她,兩人起先一貧如洗,在馬房裏的幹草堆上入眠。方驚愚供她吃穿,教她識字講話,兩個煢煢孑立的人兒從此唇齒相依。剎那間,她淚流滿面。

“我來帶走小椒。”皂衣青年道,“她是咱們的夥伴,我不可棄她於不顧。”

谷璧衛讓開一步,讓他看清地上癱軟如泥的小九爪魚,冷笑道。

“你口裏的‘小椒’不過是個吃人取命的妖鬼,這樣的妖鬼,你也要救麽?”

小椒的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怎會認出自己這副醜陋的模樣?方驚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果真遲疑了一瞬。他望見了刑架下幹癟的少女軀殼,還有一只小小的七眼九爪魚,目光可憐怯縮,欲要躲到陰影裏。

沈默片晌,方驚愚忽而哂笑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更不可不帶走她了。”

他橫劍在身前,霜一般凈白的刃面映出其眉眼,帶著鋒利無匹的笑意。

“谷璧衛大人,仙山吏方驚愚這便要盡一盡本分,將人犯秦椒捉拿歸案,拿她去蓬萊府上換賞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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